法官妈妈们慰问唐氏儿童。陈德严 摄
面对“法官老师”的提问，学生们主动思考、积极作答。王鹏超 摄
法官走进校园宣讲法律知识，解答学生问题。王 芳 摄
溧阳法院“延时‘法’课堂”开课。王鹏超 摄
近年来，江苏省常州市两级法院秉持修复性司法理念，合力打造对青少年进行立体保护、长远保护的司法品牌。近日，记者来到常州，探寻两级法院未成年人权益保护之道。
呵护受伤心灵 用爱吹散凛冽寒冬
“我从云雾深处一路走来，带着融入世界的满腔渴望。那只是一颗飘零的种子，不知漫漫岁月是如此沧桑……”夏日，阳光明亮又炽热，江苏省常州市武进区的一所中学正在举行文艺演出，一个女孩在台上声情并茂地朗诵着诗歌，同学们都亲昵地称呼她为苗苗（化名）。
时间回到2014年3月24日。在武进区人民法院第四法庭，少年庭法官京山庄严地宣读判决书：“被告人采用诱骗手段强行与幼女发生性关系，造成被害人轻伤，其行为构成强奸罪……”随着法槌落下，被告人陈某被法警押上囚车，警笛声渐渐远去后，审判庭里，苗苗的父亲仍呆呆地坐在那里。
坏人受到了严惩，孩子的状态却每况愈下，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将稚气未脱的苗苗彻底击垮了。她不再上学，也不敢出大门，整天躺在床上，她想爬起来，但全身似乎被绳子捆绑着，动弹不得。
对孩子进行心理疏导是当务之急。武进区法院政治处副主任、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孔丽尝试着走近苗苗。三个月时间里，孔丽每周都去看望苗苗，给她喂水、洗脸、剪指甲、讲故事……终于，苗苗在一次大哭之后，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孔丽抓住机会，立即启动心理评估和干预，沉默无语的苗苗逐渐敞开了心扉。
在京山看来，对孩子的保护必须考虑长远。要想使苗苗回归社会、获得新生，必须让她换一个生活环境重新开始。
考虑到被害幼女的特殊情况，武进区法院启动档案封存特别程序，凡是涉及被害人苗苗的信息一律虚化或隐去，凡是涉及其案件材料的一律单独立卷归档并实施封存。
不久，武进区法院牵头组织召开未成年被告人、受害人帮扶工作联席会议，法院启动“青少年保护基金”和“兴国百万护苗基金”，对苗苗一家实施经济救助；公安机关为苗苗改名提供便利；检察院参与苗苗后续心理疏导；青少年保护组织专家提出苗苗持续心理咨询意见；有关乡镇落实新住所、新工作……
一切都重新开始，苗苗终于过上了正常的生活。那一天，她背着书包走进新学校的大门，以全新的姿态回报所有帮助过她的人。
多年过去，一个受伤的幼小心灵得到修复。如今的苗苗已经准备考大学。
苗苗的心理修复工作，是常州法院护航未成年受害人成长的一个生动注脚。2022年，常州全市法院单独或者会同其他单位出台规范性文件4件。两级法院在侵害未成年人的司法案件中，既依法公正惩治罪犯，又关注被害人身心健康，尤其设法解决被害人的生活困难，建立起长远保护制度。
常州市中级人民法院还与市检察院等23家单位联合出台了《关于建立侵害未成年人案件强制报告及干预制度的实施意见》，要求相关组织和人员在工作中发现未成年人遭受或面临不法侵害危险的，立即向公安机关报案或举报，开展救助、帮扶和干预；武进区法院推动单位协作，形成“天平联盟”“春晖红盟”“且听花开护蕾行动”等一系列为受害未成年人营造健康成长环境的服务和保障机制；常州市天宁区人民法院创设“宁心驿站”心理疏导室、儿童观护室，弱化当事人对抗情绪，预防伤害的再次发生……
一道道保护举措如春风般吹走了凛冽的寒冬，受伤的花蕊已然重新绽放。
救护失足少年 托起重生的希望
2020年底，常州市新北区人民法院“灯塔萌”法律志愿者服务队增添了一名新成员。比较特殊的是，这名新成员曾经是失足少年。
他叫白羽（化名），七岁那年，父母离异，母亲远嫁他乡，父亲再婚后有了新的家庭。此后他便开始跟着爷爷奶奶一起生活，日子过得十分窘困。好在白羽自小就懂事，经常帮着爷爷奶奶照料农田和家务，没人玩耍时就通过阅读打发漫长的孤独时光。
由于缺少父母的关爱和陪伴，白羽的内心愈发敏感和自卑。
进入高中后，同宿舍男生苏某经常欺负白羽，甚至联合同学孤立白羽，两人的矛盾也越积越深。因为害怕会遭到欺凌，白羽一直带着水果刀防身，以便随时应付“攻击”。
2014年5月13日，白羽做值日。吃过午饭，他在教室里擦黑板，被路过的苏某撞了一下。苏某挑衅的言语和鄙夷的目光惹怒了白羽，长期积压在心底的不满瞬间暴发。白羽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防身武器”刺向了苏某……
所幸的是，经过抢救，苏某脱离了生命危险，不过左侧手背肌腱断裂。
2015年1月16日，新北区人民检察院以故意杀人罪对白羽提起公诉。一周后，新北区法院受理了此案，负责审理案件的是少年庭法官孙舒妤。
在看守所，孙舒妤第一次见到了满眼恐惧和绝望的白羽，这么一个文弱的孩子怎么会成为杀人犯呢？翻开案卷，了解了白羽的家庭背景，孙舒妤逐渐了解了他敏感、脆弱、孤僻性格的成因，也了解到在老师和同学眼里，白羽为人忠厚老实，在学校表现一直不错。
“要通过审理一起案件，挽救一名失足少年。”孙舒妤多次去探望苏某，促进双方当事人和解。2015年2月，在法院组织下，双方进行了刑事附带民事赔偿的调解，白羽的亲人当场支付了4.5万元赔偿金，取得了苏某及家人的原谅。两个月后，新北区法院以白羽犯故意杀人罪未遂，判处其有期徒刑二年，缓刑三年。宣判当天，法庭为白羽办理了释放手续，并签署了犯罪记录封存决定书，让其卸下包袱，重新开始。
白羽十分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他刻苦勤勉，在2019年考取了心仪的大学。
如今，作为新北区法院“灯塔萌”法律志愿队的一名成员，白羽说，他要用自己的真实经历，去感染帮助更多的困惑少年。
“针对未成年人犯罪，惩罚不是目的，通过教育、感化、挽救让失足少年洗心革面、回归社会做个有用的人才是司法的终极目标。”新北区法院院长任志清告诉记者。
守护困境儿童 让生命扎根沃土
初夏的金坛，绿茵浓郁，蛙鸣蝉吟，麦田里翻动着金色的波浪，又是一季麦熟时……2022年6月1日清晨，常州市金坛区人民法院少年庭的法官妈妈们行走在阡陌纵横的乡村小道上。
自2012年对睿睿（化名）进行帮扶以来，距今已是第11个年头了。那是2012年2月，在一起抚养权纠纷的庭审现场，时任金坛区法院少年庭庭长的祁冻一怜惜地抚摸着一个婴儿，可是不管怎么逗，孩子的面部都没有任何表情。
孩子叫睿睿，按出生日期，当时应该有16个月大了，一般的孩子都已蹒跚学步，但睿睿看上去却只有几个月大，四肢绵软，不会站立，唐氏儿童特征明显：发紫的嘴唇微张，不时有口水流出，呼吸粗重，先天性心脏病正在折磨着这个孩子。
让人欣慰的是，虽然睿睿的父母感情破裂，但都坚持争取孩子的抚养权。考虑到睿睿的特殊身体状况，谁更适合抚养孩子成了本案的焦点和难点。
随即，少年庭的法官们组成了“考察组”。实地调查中，了解到睿睿的母亲漂泊在外，无稳定工作，随意改变孩子的成长环境很可能对孩子产生不良影响；相比之下，孩子的父亲家境尚可，邻里关系和谐，由其抚养更有利于睿睿的成长。
经过一次次的沟通，2012年5月3日，原、被告终于签下调解协议，睿睿随父亲生活，并充分保障母亲的探视权。
同年8月下旬，在法院、团市委以及社会各界的帮助下，睿睿顺利完成了心脏手术，彻底摆脱了先天性心脏病的困扰。
此后，金坛区法院的法官妈妈们开启了对睿睿长达11年的关爱之旅。
2013年6月1日，看到睿睿伸手接礼物时，四肢不再绵软，已经能站立了，脸上也闪现出正常孩子该有的表情，法官妈妈们惊喜万分；2014年4月的一天，金黄的油菜花开满了田野，法官妈妈们带睿睿来放风筝，高高的风筝飞翔在蓝天之上，看着看着，睿睿突然伸出手试图去抓风筝线，这一小小的动作令大家激动不已。2016年，睿睿能抓起彩笔画圈圈了……
而此刻乡间小道上，睿睿正向法官妈妈们奔跑过来，他奔跑的姿势，俨然是一个正常的孩子。
关爱和帮扶涉诉困境儿童，多年来一直是未成年人权益保护的重要内容之一。2022年常州全市法院妥善审理涉及未成年人抚养、监护等权益的民事案件905件。同时，常州法院聚焦残疾儿童、流浪儿童以及父母监护缺失的儿童，通过与民政局、教育局、法律援助机构等相关部门的协作，合力保障了上千名困境儿童的生活、安全、情感、教育和成长。
据介绍，常州市钟楼区人民法院启动“企鹅妈妈点燃困境儿童的逆境之光——离婚案件中抚养问题的困境儿童社工援助计划”项目，常州经济技术开发区人民法院实施涉毒女性子女和外来随迁子女权益保护计划，溧阳市人民法院对接公安、妇联，帮助孩子完成户籍登记，有效解决困境儿童在登记入学、疫苗注射等方面的困难……
建立长效机制 让“向阳花”开得更艳
“这是一件于民于国于未来意义深远的善举，为从法律层面更好地唤起全社会关爱保护未成年人工作提供了可以推广的示范。”2022年6月27日，由人民法院出版社出版发行的全国首部保护未成年人案例精选《花落花开》一书在常州市第二中学举行首发仪式，常州作家协会主席李怀中给予了高度评价。
据介绍，该书共精选了66个真实鲜活的保护未成年人优秀案例，将覆盖常州市中小学、职业院校，作为师生普法守法的重要读本和教学参考。
2022年5月1日，教育部制定颁布的《中小学法治副校长聘任与管理办法》正式实施。常州中院先行探索，早在2019年就已选拔了素质高、作风正、能力强的十名资深退休法官，委派至常州十所学校担任首批法治副校长。三年来，老法官们发挥余热，授课60多场，法治教育受益人数达50万人次。前不久，第二批兼职法治副校长再次从常州中院“出征”。
溧阳法院紧跟时代发展步伐，将法治宣传教育与“双减”政策下的课后延时服务相结合，创新打造“延时‘法’课堂 护航‘他’成长”特色校园普法品牌，获得了学生喜欢、家长满意和老师认可。“法官老师”们每周一次走进延时课堂，2022年已累计授课180余节，受众师生超9000人次。
新北区法院推动法治教育“校本化”，参与共建常州市中小学法治教育课程合作建设项目，12名优秀干警被聘为专家库成员，帮助学生系统学习法律知识，推进全市中小学法治教育课程革新。
武进区法院退休法官吴亚频创作了涉及未成年人犯罪和教育题材的小说《冬雪暖阳》，荣获2021年扬子江网络文学作品大赛三等奖，由该书改编、武进区法院参与投拍的同名电影在全国公映，取得了良好的法治效果和社会效果。
一桩桩、一件件，在常州法院人的齐心努力下，一道全链条、全方位、全周期的未成年人权益保护屏障正在不断拓展、加固。
“少年儿童是祖国的未来，是民族的希望。保障未成年人合法权益、预防未成年人违法犯罪、护航未成年人健康成长是法院工作的重中之重。我们将不断努力为广大青少年的健康成长营造浓厚的法治环境。”常州中院党组书记、院长曹忠明说。（记者 朱旻 通讯员 陈志强 何薇 张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