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宝、小宝，进站喽！”早晨8点，林斌一家四口早早来到北京南站。三年未归乡，小家庭三口变四口，林斌急切想带新成员回老家见父母。
8点半，上车刚落座，熊天陆立马给父母打去视频。网络那头，爸爸将镜头转向厨房，“冬笋、熏鹅、光饼、芋头饺子，全备齐了，到家就能吃上热乎的。”
8点40分，李平和先生上车后，十指紧扣。“我们的婚礼定在正月初五。”李平有些许羞涩，“这个行李箱里装的是婚纱。”
腊月二十八，记者登上G321次列车。这次列车由北京南开往厦门北，途经7个省份，全程2053公里，历时10小时27分钟。
一张票、两条轨、四方客、千颗心，记者与1112名旅客一起返乡，记录回家的路，体验疫情防控转段后的首个春节。
归乡人最开心
“梦里全是妈妈烧的菜”
8点47分，G321次列车从北京南站缓缓驶出。
背好小挎包、拿上对讲机，列车长邱玉慧开始第一次巡车。望着座无虚席的车厢，邱玉慧感慨，熟悉的春运又回来了。
这头，孩童们的嬉戏，给车厢添了浓浓年味。
“我爷爷给我准备了大红包。”“妈妈说，回老家看大海。”……
车厢连接处，一群孩子叽叽喳喳。林斌的大女儿也在其中，正给大家介绍湄洲岛，说这是家乡福建莆田的最美岛屿。
女儿的兴奋劲儿让林斌更加确定自己的决定是对的。“小宝刚满1岁，我和太太还是一致决定返乡过年。”抗疫三年，相聚最美。
那头，亲人们的期盼，将团圆一点点推到眼前。
听着爸爸的节日菜单，熊天陆忍不住又点了几道福建南平的特色菜：“我还想吃笋燕、‘银包金’灌蛋、扁肉……”“好好好，都安排。”视频里的熊爸爸连声应下。
一番对话，让邻座的黄少华听得嘴角上扬。同为在京打拼的南平人，吃了一年多外卖，“梦里全是妈妈烧的菜。”
“年夜饭家里安排了我的最爱，雪里蕻炒豆腐、冬笋炒肉。”90后的汪先生，安徽黄山人。三年没回家，北京寻遍徽菜馆，还是想念家乡味。
老家厦门的欧阳，计划中的年夜饭格外丰盛。母亲到北京帮忙带娃，父亲独守老家。为这盼了三年的相聚，父亲早早预定了基围虾、海鳗鱼、生蚝，她则带了北京的烤鸭，还有先生湖南老家的腊肉，都将摆上团圆饭桌。
李平和先生的出现，让车厢添了甜蜜喜庆。
作为北京姑娘，这是李平第一次经历春运。1月8日，“乙类乙管”正式实施，疫情防控进入新阶段。这让李平得以前往先生的老家福建宁德，也对婚礼有了更多的期盼。
“原先，只想着亲朋好友简单吃个饭，现在，我们准备办两场，一场现代婚礼，一场传统仪式。”
行走车厢，热热闹闹的春运即景，让列车长邱玉慧湿了眼眶。耳边，各地方言此起彼伏，仿佛一开车，家乡已到达。
小山村大变样
“家乡发展快，自己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乡音，也让车厢里的陌生人迅速打成一片。
“你家哪的？我莆田的。”听到熊天陆视频里传来的声音，后座的李仁福凑上前问道。
“我家就在武夷山，春节免门票，欢迎来玩。”熊天陆顺便当起了家乡的旅游推广大使。
一提武夷山，周围人都来了兴趣：“高铁直达吗？”“民宿方便吗？”
“有高铁。武夷山北站下车，20分钟到景区；南平市站下车，40分钟到景区，可方便了。”熊天陆笑呵呵答道。
提起民宿，熊天陆挠挠头，面露难色，“有日子没回村，我也说不太确切。”天天听爸妈介绍，村里又建新民宿了，有山上的，有湖边的，有看竹海的，熊天陆感慨，“家乡发展快，自己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这一点，俞侃也深有体会。作为江西景德镇人，近年来，景德镇周边的婺源、葛仙村、望仙谷、灵山，接连成为网红景点，“好遗憾，我一个都没打过卡。”俞侃说，今年春节，准备拿出时间，好好欣赏一下家乡的美。
下午3点28分，列车行至江西婺源，陈卫红上车了。与其他乘客不同，他并未落座，而是安静地站在车门口。
一问才知，陈卫红原来是个“老铁路”，就在列车下一站江西上饶站任副站长。“趁着休息日，我到鄱阳帮儿子定亲去。今天从婺源转车，回上饶上班。”陈卫红笑说，全程24分钟，“眨眼就到。”
看着窗外的风景，陈卫红打开话匣子：“我这是把高铁当公交坐，过去想都不敢想。上饶站始建于1935年，历经变迁。第一代上饶站只有3条股道，如今铁路网络密布，到南昌1小时，到福州2小时，到上海只需两个半小时。”
陈卫红指着远处的工业园区：“这可都是奔着高铁来的！上饶站是国内首个‘骑跨式’高铁站，沪昆、合福两条高铁在这里交会。”
24分钟的旅程一瞬而过。车停上饶站，陈卫红硬要拉着记者下车，一睹“骑跨式”高铁站的风采。说起春运，陈卫红信心满满，预计40天里，上饶站的客发量将达98.1万人次，接近2019年的水平，“我们一定让旅客走得了，走得好”。
交谈意犹未尽，耳旁传来列车长邱玉慧的暖心提醒：“上车啦！上饶站只停3分钟。”
铁路人守一线
“春运我值班，伴君千里把家还”
下午4点26分，G321次列车到达福建南平，熊天陆、黄少华迫不及待地冲下车，向家奔去。同为南平人，望一眼窗外，寄一丝相思，列车长邱玉慧转头继续投入工作。
列车进入福建，邱玉慧的工作完成了2/3。一查步数，接近3万步。1998年出生的她，经历了7个春运，身为车长，这是第二次。
“去年春运，客流少。”邱玉慧说，今年气氛更热烈，大家有说有笑，“还有小朋友围着我们聊天，特别开心。”
作为疫情防控转段后的首次春运，客流量大了，防疫不能松。盥洗室、通过台、过道、扶手，每个关键部位2小时1次消杀，邱玉慧盯得紧紧的，确保所有人平安回家。
G321次列车一路开行，邱玉慧一路巡看。安全检查，卫生保洁，认真仔细。“如遇旅客下车，我们还会特别检查座位缝隙夹层，以防旅客遗落证件。”
今年春运旅客多，邱玉慧带领车组，推出了行李便利贴服务。为旅客写好姓名，贴在行李箱上，以免拿错。储物柜内，邱玉慧还细心地放置了“百宝箱”——酒精棉球、创可贴、烧伤药、口罩、封箱带、移动电源，一应俱全。
途中，有位旅客用餐时，不小心划破了手指。对讲机里一句“慧姐，需要创可贴”，邱玉慧拿上“百宝箱”，匆匆往旅客座位赶。“还好，只是小伤口。”“百宝箱”里的小物件越多，邱玉慧工作时越踏实。
邱玉慧年轻，车组里还有更年轻的00后。陈柳燕2022年8月刚入职，这是她第一次从春运旅客变身春运工作人员。
“以前，觉得列车员工作好简单，就是走来走去。现在才发现，这个岗位不容易。”陈柳燕说，10个小时，2000公里，方方面面，点点滴滴，事情很多，责任很大。
不过，旅途中，乘客一个笑脸，一声谢谢，就能让陈柳燕充满干劲，“奔驰的车厢就是个临时的大家庭。在这里，我被大家需要，为大家服务，很满足很开心。”
窗外暮色渐浓。晚7点14分，车停厦门北站。陈柳燕整整制服，微笑着站定在车厢门口，用最好的状态欢送旅客。
“春运我值班，伴君千里把家还。”像邱玉慧、陈柳燕一样，越来越多新一代铁路人成为生力军，用专业和热忱，守护万千旅客团圆路。
新一年新期盼
“家人安康，家乡美丽，日子更好”
奔一路、盼一路，G321次列车的旅客全员安全返乡。
一路同行，旅伴们的友情与交流还在延续。
兔年的钟声敲响，熊天陆在朋友圈里晒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年夜饭，曾经日思夜想的美食应有尽有；林斌给记者发来了老人孩子做游戏的视频，开怀的笑声是全家最大的幸福；李平晒出公公婆婆大家庭的聚餐盛况，那份温暖深深感染了这个新成员……
同心抗疫三年，每一家都不容易，每个人都了不起。而今，春天就在眼前，家乡就在身边，为母亲烧一灶炉火，与亲友唠一唠家常，无尽牵挂，悄然安顿。
展望新春，生长着新的期盼。
“我邻座的小哥专门去黄山看雪景。春暖花开，我也要多出去走走，看看祖国大好山河。”熊天陆说。
“我们想拥有一个难忘的蜜月旅行，国内国外都是可选项。”新娘子李平又开始规划。
除夕夜，看着热热闹闹一家老少，林斌许下新年三愿——“家人安康，家乡美丽，日子更好。”
《 人民日报 》（ 2023年01月25日 04 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