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调查
本报记者 叶永春 吴涛
今年1月1日，苏州画了一个“圈”，将376.22平方公里的区域列为烟花爆竹禁放区;农历除夕，这个“圈”里没有了惯常的爆竹声;今年8月1日，《苏州市禁止燃放烟花爆竹条例》开始施行，禁放烟花爆竹在苏州有了法律保障;2018年1月1日，这个“圈”将扩大至464.3平方公里……
“爆竹声声辞旧岁，烟花纷纷迎新年”，这一自古延续的风俗，为何这么快就被苏州人颠覆了?
禁放之后，卖爆竹的老字号风光不再
买烟花爆竹，老苏州会想到被简称为“日杂”的苏州市日杂烟花有限公司。这家老牌烟花爆竹专卖公司的经销店曾遍布苏州各个角落。
12月6日，记者来到“日杂”在城区最大的分公司——位于东中市的第三分公司，只见卷帘门上贴着“房产待售”的告示。这张于今年3月贴出的公告称，该公司已进入歇业清算阶段。店内还存有部分劳保用品，正等待清仓处理。
“日杂”第二分公司“万国店”位于养育巷，该店现在的名称是“苏州万国劳保用品有限公司”，名称中没了“烟花”，留用“万国”。大门上方的店招上“主营：烟花 婚礼用品”字样还没顾得上撤下。记者来到店里时，负责人季国强正在门口搬运劳保用品。
季国强说，分公司是2000年开的，两层共154平方米，楼上是仓库，楼下用于营业。按照安全规范，楼下70多平方米的区域作了分隔，三分之一的空间专售烟花，其余的空间售卖日杂用品。“平时买烟花的主要是两大群体，办活动的单位和要结婚的人家。”季国强说，除夕夜则是烟花爆竹销售最火爆的时候，春节7天卖烟花爆竹的营业额，相当于分公司全年营业额的一半。
2016年上半年，季国强将分公司盘下来，打算自己做，没过几个月，就接到姑苏区全区将禁放烟花爆竹的通知。而在此之前，他已发现，购买烟花爆竹的人越来越少。在实施禁放之前，他就把店里的烟花爆竹原渠道退了回去。
没了烟火气，婚庆文化味变浓了
与季国强的门店一路之隔，还另有一家烟花店，店招上虽还能看到“烟花”字样，但店里卖的却是电子爆竹，门口的“电子爆竹”广告牌比店招还大。记者看到，店里在售的“电子爆竹”有大小两款，大的售价218元，小的188元。“买的人挺多的，大部分是结婚要用。”老板娘告诉记者，仍有很多人觉得结婚不能没爆竹，老城区不能放，就用电子爆竹代替。挂在门口接上电会响，还有灯光。
在养育巷走了几家婚庆公司，记者看到，没有一家的婚庆策划方案涉及烟花爆竹。“婚庆公司很少考虑烟花爆竹这个环节，即使要用，也是客户自己去买，然后自己放。”养育巷一家婚庆公司的店员李先生说，在禁放区外有客户提出要燃放的，他们也会劝说，接近一半的客户会接受不放烟花爆竹的建议，有的则选择电子爆竹。“不放挺好的，环保又安全。”另一家婚庆公司的店主张女士也说，近一年来，客户中不放烟花爆竹的明显增多。
12月3日，高新区靳先生家办婚礼，记者在场观礼。婚礼的举办地位于烟花爆竹禁放区外，但爆竹声寥寥。这场婚礼在木园堂中举办，中式，少了爆竹声，喜庆的氛围却没有因此而减弱，反而还很热烈，周边赶来观看的邻居有上百人。“就放了几个爆竹，几乎没有人注意到。”这场婚礼的策划人周女士说，以往在农村，烟花爆竹在婚礼上绝对是重头，什么时间放、由谁来放，都有讲究。如今人们更注重婚礼的文化氛围，尤其是中式婚礼特别受欢迎，之前几场氛围好的，都没有燃放烟花爆竹。
禁放这一年，好处大伙看得见
“2017年1月版”禁放区域，枫津河是一道界线，南岸的今日家园在禁放区内。禁放之前，业主马先生的除夕和大年初五是这样的：半夜的爆竹声此起彼伏，把孩子吓得不轻，整夜哭闹，无法入眠，到了第二天，空气中仍是‘硝烟弥漫’，长假里他都不想出门。马先生的母亲则比较担心燃放烟花爆竹引发意外：“燃放烟花爆竹会有人来围观，听说过有炸伤老人、孩子的事，火花落到阳台上还会引起火灾，纸屑又容易阻塞下水道。”
“禁放令实施一年来，小区环境变化很大，没了纸屑和嘈杂。”马先生说，2018年1月禁放区还将扩大，他举双手赞成。
在禁放前后形成强烈对比的，还有保洁工作。今日家园物业经理钟仁德说，逢年过节小区道路上一片红色，全是燃放烟花爆竹留下的废纸屑，保洁员全员上班，清理绿化带中的纸屑更是耗时耗力。实施禁放这一年来，这一问题彻底没有了。
这一年，对姑苏区葑门路的环卫工人王师傅而言，也是清扫鞭炮垃圾最少的一年。葑门路小区多、商铺多，没有了“开门炮仗”，他不用再追着小、轻、多的鞭炮纸屑来回跑。
高新区狮山街道何山社区居委会副主任钱华说：“燃放烟花爆竹，既不安全又污染环境，还造成极大浪费，势必会逐步被淘汰。”为了满足社区居民结婚、乔迁等需要，社区准备了电子鞭炮，可借给居民使用，这样既环保又安全，大家都很支持。钱华说，“家中凡有重大事件必有燃放烟花爆竹”的现象，在何山社区已基本杜绝。
移风易俗，民众的支持从哪来?
记者从苏州市消防支队获得一组数据：2016年除夕至元宵节期间，苏城禁放区内火灾起数为45起，2017年同期为28起，同比下降37.77%;禁放区外分别为80起和87起，火灾起数同比上升8.75%。
另一组来自环保部门的数据：今年春节期间，苏州市区空气PM2.5平均浓度为42微克/立方米，与去年同比下降21微克/立方米，降幅达33.3%;今年除夕至大年初六期间，苏州市区空气质量达标率为100%。
“能得到这么多人支持，关键是禁放烟花爆竹与民众利益息息相关。”苏州博物馆研究馆员沈建东说，燃放爆竹最初是为了辟邪，为了躲避野兽、害虫等侵害，后来才慢慢被用来营造喜庆气氛，在春节期间还有特殊含义，比如放“开门炮仗”、“关门炮仗”。不过随着社会形态的变化，人们对自身生活环境的要求也在不断提高，特别是对空气污染、水污染非常关注;此外从居住环境上看，如今人们集中居住，燃放烟花爆竹会对别人造成很大影响。随着人们受教育程度的提高，对生活的要求也在提高，这也是禁放获得广泛支持的原因之一。
沈建东说，风俗不是一成不变的，良好的风俗会得到发扬，一些不适应社会发展的风俗，则会得到改良，或者合并或者消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