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调查】
本报记者徐靖怡袁艺 实习生周茜
近来，一款名叫“小马宝莉”的卡牌在学生群体中火了起来。和年轻人喜欢拆盲盒一样，如今小学生流行“拆卡”。一到放学和周末，卡游店内就挤满了孩子，动辄几十元甚至数千元购买这类卡牌。为了得到等级更高的卡牌，有的孩子甚至进行代购、交易。
“盲盒乱象”层出不穷，成年人尚且“上头”，对于心智还未成熟的未成年人来说，卡牌更是极具诱惑力。从奥特曼到球星卡，再到小马宝莉……眼下，卡牌游戏“收割”的学生群体越来越广，令家长头疼不已。
苏州一家商场里，竖着卡游“小马宝莉”的立牌广告。 实习生 周茜摄
现象扫描
热门IP全覆盖，孩子越集越上头
“家里的卡册摞起来能有半个人高！”聊起卡片收集，家有四年级小学生的李女士打开了话匣子。“小女孩本来就很喜欢小马宝莉的动画片，自从卡游流行起来，就自觉加入了。”李女士说，卡片随处可见，除了专门的卡游店，几乎路过的每个文具店、小卖部都有。绚丽的包装总是吸引孩子的眼球。“卡片有不同的卡位，图案也不一样，孩子总是希望买到高卡位和自己喜欢的角色，因此总是央求家长买买买。花5到10元买一包卡，里面就5张卡片，从性价比角度看，太不值了！”
卡牌行业，IP是核心。卡牌IP大多以动画片或动漫形象为原型，与未成年人兴趣相契合。苏州星悦汇一家门店的工作人员介绍，除了最近火爆的“小马宝莉”卡牌，热门IP还包括名侦探柯南、火影忍者、咒术回战，以及叶罗丽、射雕英雄传等国漫IP……从漫画、动画、小说，到明星、综艺，所有你能想到的IP，或许都能找到相关的卡牌产品。
小学六年级的小武也是一名卡友。“男生和女孩子的套路还不一样，他只追求高卡位。”小武妈妈说，今年儿童节，小武的心愿就是买一盒卡，一口气拆掉。爸妈不同意，结果爷爷带他实现了。小武介绍，同学之间还有卡片交易，比如在同学群中拍卖，甚至是拿学校老师发的学习积分奖励交换想要的卡片。
当下热销的多款IP。 实习生 周茜摄
一张小小的卡片，为何成为“万人迷”？
苏州大学教育学院副教授冉云芳分析，一方面，技术进步和数字化时代的到来使得卡游的设计更加复杂和诱人，它结合了在线社交、竞技元素和更精美的图像，大大增强了孩子的沉浸感和依赖性。另一方面，当前的教育模式和家庭环境更注重孩子的学业表现和个体成就，卡游通过即时反馈和奖励机制，提供了他们在现实生活中难以获得的满足感，这种即时满足感让他们更容易沉迷其中，逃避现实中的挫折和压力。
卡牌成为社交密码，家长一边头疼一边引导
小萌是三年级的小学生，她从同学那里得知卡还有这种玩法儿。“小朋友们会相互交流玩卡的经验，还会交换卡片，不会玩有点影响社交了！”谈到这里，小萌的妈妈有点无奈，刚开始是同学送给小萌许多张重复的卡，后来小萌也摸到了玩的套路。“有时候她会悄悄拿我手机刷微信小视频，里面有许多拆卡攻略，感觉就是销售卡的套路啊！”
儿童处于社交认同发展的关键期，他们渴望与同龄人建立联系，获得群体的认同和归属感。卡游作为一种共同的兴趣点，为之提供了快速融入群体的机会，这也是孩子在成长过程中自发形成的特定年龄段的社交方式。“周围孩子都在玩，不玩显得格格不入。”市民韩先生同样对此感到担忧，但出于社交需求，还没有彻底不让孩子玩卡。目前，他和妻子考虑组织更多家庭活动，帮孩子慢慢转移注意力。
也有家长提出，十几年前的集卡都是零食附带的，而且卡片上还有智力题、名著人物知识、成语故事等，如今的氪金卡唯有好看，玩法空洞，不仅浪费金钱，还容易引发攀比心理。
为了让既得的卡片更有“价值”，李女士想了很多办法。“家里有很多重复的卡片，我们在暑假里做了一些改造。”把卡片上面的小马头像剪下来拼在一起做成装饰画，用装卡的盒子做笔筒……她表示，希望通过这种方式让女儿明白多买卡是种浪费。李女士还从网上找到了一些正面讲解的视频让女儿了解卡牌销售的套路，灌输“不买不上当”的观点。“我们还从网上下载了她喜欢的卡游图片，用光面卡纸双面打印出来，几乎零成本实现心愿，希望对戒瘾有帮助。”
线上线下都能买，消费提醒未落到实处
卡牌游戏采取“盲盒”销售方式。国家市场监督管理总局《盲盒经营行为规范指引（试行）》第二十三条中规定，盲盒经营者不得向未满8周岁未成年人销售盲盒。向8周岁及以上未成年人销售盲盒商品，应当依法确认已取得相关监护人的同意。
对此，浙江卡游动漫有限公司公关经理赵晨表示，公司对所有直营渠道员工进行员工培训，对合作经销商和加盟商进行政策宣导，并设立了对应奖惩机制来限制未成年人的购买行为。
在苏州，记者在走访门店时看到，几家售卖卡游的文具、文创店都张贴了“禁止未成年人购买”的消费提示。一家门店店长表示，如果有未成年人单独购买，按照规定，应该联系其父母取得其同意。然而在不少经销商店铺和个体零售商店铺中，有的店员并没有树立起相应观念并严格遵守规定，表示孩子喜欢就可以买。
除了实体门店，消费者还可通过卡游应用软件和小程序、线上官方旗舰店、直播间代拆购买卡牌，尽管会有“未成年人请勿购买”的提醒，但并没有对未成年人购买作出限制。拆卡直播间里，还有“叠叠乐”“数小马”等带有博彩性质的玩法，更容易让玩家深陷其中。在某二手交易平台，部分稀有卡片被炒至成百上千元，一键购买，并不设年龄限制。
专家透视
堵不如疏
提供真实的教育体验
“今天的卡游‘失控’现象不仅仅是孩子个体的问题，更是整个社会和教育体系的问题。”冉云芳表示，若孩子过度沉迷，家长应进行合理的兴趣引导与情感管理，帮助孩子建立多元化的社交方式。孩子对卡游的兴趣源自他们对规则、策略和竞争的自然兴趣，是儿童认知发展的重要部分，应鼓励孩子参与体育、艺术、科学等多样化的活动，平衡卡游和其他生活元素。同时，家长可通过关注孩子在学习、兴趣爱好、日常行为中的进步，及时给予肯定和正向反馈，帮助他们在现实生活中获得成就感，减少对游戏中即时满足感的依赖。
“解决问题的关键在于提供真实的教育体验。”针对部分孩子交易和拍卖的行为，家长还可引导孩子将家里不需要的玩具、书籍等带到集市上售卖。通过“练摊”，孩子不仅能体验多样化的商品交易，还能学会如何合理定价、与人协商以及珍惜物品的价值。在真实环境中实践交易，不仅能帮助孩子理解市场行为，还能树立正确的金钱观和消费观。
加强监管
营造健康的消费环境
与手办盲盒相比，令小学生上头的卡牌产品相对便宜，单次购买往往在其消费能力承受范围内。“但实际上，卡牌设计公司是在将大额消费化整为零，通过系统收集的游戏机制，刺激消费者持续进行小额消费。”苏州大学东吴智库副院长、商学院副教授屠立峰介绍，当家长发现问题后，往往已经形成了一笔较大的开支。长此以往，不仅会造成孩子的零花钱流失，还有可能引起未成年人借贷等后续影响。
为广大未成年人营造良好的成长环境，需要社会各界的共同努力。屠立峰强调，一方面需要加强卡牌销售的市场监管，同时呼吁线上线下商家负起社会责任，严格遵守相关规定，如未成年人单独购买，家长提出退货要求时，应当无理由完成退货。另一方面，也需要学校教育和家庭教育双管齐下，避免学生通过冲动式消费获取满足感。
